元今

千山万重,不离不弃,为了理想

弃子(6)

认识张九龄以来,郭麒麟第一次意识到有个朋友的好处。


从他六岁被接来,到现在十五岁不多不少刚好九年,来了九年,苦了九年,苦涩蔓延上心头的瞬间不计其数,近十年的日子里,除了母亲给过的分寸温暖,其余时间就如同毫无尊严的蝼蚁。


有时候他挺羡慕的。有些人家境清贫,却拥有一种他从来没有的东西——父母之爱。父母给予生命,为其计深远,便是贫苦之家,也合该有个含辛茹苦,学堂门外的油纸伞,冒雨回家的热茶盏,灯火流连映出来的大小身影。再平常不过,可于他而言,似乎总是如履薄冰。


他原以为一生就要如此。罢了,大不了在这深宅大院里活上个一辈子,左不过是落得个纨绔的名号,只要他愚钝构不成威胁,那这个家总是有他一个位置的。


可张九龄,是他阴暗生活里最大的变数。


无论何时,他就像那永远不会暗淡的太阳,永远有着肆意张扬,同时又有谨慎。换句话说,他就是父亲最喜欢的性子,不过他们有一半相似的,郭麒麟有着高出张九龄的小心谨慎,却没有他半点的自信阳光。


这个时代最兴诗词,连刚刚学语的孩子都要背上首唐诗才叫好。张九龄就好像集百家诗词所写之长,挨了罚从头再来,有李白“千金散尽还复来”的豪情;而这句诗,郭麒麟是断不敢置于自己之身的,因为他自认只有千金散尽的无能平庸,却没有他还复来的出众才能。


“大林。”张九龄的声音适时的响起,再回神已是元宵庙会的灯火阑珊,幼童手中提着灯笼,父母就慈爱的跟在身后。多少年前,他也幻想过,只是被曾经的一巴掌扇灭了。


“九龄,你怎么没跟他们在一块?”父亲向来是仁爱于徒弟们的,慈爱的形象不在郭麒麟身上展现,却已徒弟们为地基高高建起,而张九龄,又怎么会不与他们同行。


可张九龄只是看他一眼,就像是能看透他心中的疑虑与难言一般,只是冲他笑笑,眉眼弯起便能看出笑意,


“师父那边人多,我过来找你,这就咱俩,多少得个清净。”


郭麒麟还想再说,就被张九龄拉着向摊位跑去,打眼一看是个卖糖葫芦的小铺,许是这里地段不好,加上糖葫芦的摊子不算少,这里倒是少有人来光临。


张九龄拽着郭麒麟走过去,对着老板要了两串,交了钱两串糖葫芦就到了手,郭麒麟还未曾反应过来,手上便被塞了一根。红色的果子看着就新鲜,裹上一层糖晶莹又剔透,只要舔上一口,便沁人心脾。


“这个可好吃了,你快尝尝。”郭麒麟闻言咬上一口,立刻点了点头,嘴里被果子占满地方,只能用“嗯嗯”来表示赞同。


郭麒麟第一次吃糖葫芦,是四岁的时候,爷爷奶奶带着他出门去,给他买了一串糖葫芦,那时小小的他,叼着红果傻笑着说;“好吃,我以后可不可以天天吃。”


奶奶只冲他一笑,慈爱的摸摸他的头。可没想到,自打六岁那年被接来,那根糖葫芦竟是他多年来的唯一可贪的一点甜。而到了今天,张九龄塞到他手里一根糖葫芦,甜了他苦涩的心,圆了他幼时傻傻的愿望,还了他多年欠他的爱。


认识张九龄数月,郭麒麟突然觉得自己离经叛道,因为他猛然发觉,自己与张九龄的友情,好像并不纯粹,似乎生出了些别样的情愫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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